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浪子歸家

王小谷

我於一九五二年在香港出生,爸爸是牧師,常到各地傳道。我隨著家人不停搬遷轉校,在學校裡沒有要好朋友。父親很忙,我們三個孩子由母親督導。我從小不喜歡讀書,也不願意相信耶穌。

荒唐反叛

一九六九年,我們舉家移居美國紐約州,我進了州立大學。在美國,沒有人認識我爸爸,我不再是「牧師的兒子」,忽然覺得空前自由。可惜,這突如其來的自由,在不懂事的十七歲青年手中,就變成為墮落。

我不上課,結交不良青年,喝酒,跳舞,聽流行曲,玩樂,夜半仍流連在外;後來更吸毒。我在學校宿舍住了一年,翌年搬到外邊住更無法無天,晚上不睡覺,日間不上課,染上毒癮,又食減肥丸,吃後沒胃口但情緒高漲,可以幾天不眠不睡。那時我變得很瘦,五呎八吋的身高,僅九十七、八磅。我在大學裡的生活簡直一塌糊塗,但是家人毫不知情。他們只見我的衣著好像嬉皮士打扮,長髮及腰,穿著破爛骯髒的牛仔褲,聽流行音樂等。

應付生活

我不愛讀書,選讀英國文學只因看看小說,寫寫文章,還能應付。大學畢業後,生活更一塌糊塗。雖然順利找到紐約時報書刊出版部的工作,但做了一年仍只是打字,於是轉到一所大學裡新聞系的報館做事,學習做排版。後來隨朋友搬到加州,先到南加州大學做排版,後轉行做電腦軟件的培訓老師,收入漸豐。但很可悲,毒癮卻越來越深,變得瘦骨嶙峋。

生活糜爛

那年代廣告界賺大錢,有一次我們公司接到一樁生意,是用真金印製一本機場建議書,呈交沙特阿拉伯國王。這是幾千萬美元的生意,員工分到不少花紅。廣告人突然有一大筆收入,就會去買毒品。我進了廣告界,有很多機會參加派對,其中都有人交換買賣毒品的資訊。從一九六九到一九八五年,我吸毒的份量不斷增加,先是大麻,繼而白粉及鴉片。

此外,我還沉迷賭博。常藉機去拉斯維加斯,可三日三夜不睡覺。一次,公司派我去太浩湖(Lake Tahoe)培訓,酒店樓下就是賭場。我日間上班,晚上賭博,三晚沒有睡覺。

那些日子,我吸毒,喝酒,賭博,開快車,生活淫亂。老闆送我一輛小跑車,我開快車收過不少罰單。有一次過橋,被一個醉漢駕的大貨車撞倒,推著我的跑車擦過橋壆,不足六個月的新車損毀嚴重,我居然沒掉進水裡,這是上帝的保守;但我仍冥頑不靈,不知悔改。

有一次爸爸飛來舊金山看我,我不想見他,竟說:「您沒事先通知,我沒時間見您。」可憐的爸爸提著行李傷心地飛回家去了。後來媽媽告訴我:「那天你把爸爸氣糊塗了,連外套都留在機場。」爸媽不知我變得那麼邪惡,連住在三藩市的乾爹、乾媽都不知道,常叫我去教會,我卻深陷毒癮中。

遇孔牧師

約一九八二、八三年,爸再來看我。帶我去基督工人神學院見從越南回美國的宣教士孔保羅牧師。那年我三十歲,有車子、房子,跑車是公司送的,心裡很驕傲;不過見了孔牧師,心裡有很大衝擊。

我們見面不到一個小時,打算離去,孔牧師說要為我們祈禱。他在越南服事上帝幾十年,回美國住在簡陋的宿舍裡。我想:這個上帝的僕人忠心事主幾十年,為甚麼上帝這樣虧待他?我不信耶穌,卻富裕舒適,我需要上帝嗎?孔牧師禱告說:「感謝主,讓我與王牧師和他的兒子在多年之後有機會再見面……。」孔牧師禱告很真誠,像與上帝傾訴一樣,我很感動。他的信心是真的,否則怎能過如此簡樸的生活,又充滿喜樂呢?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像孔牧師那樣祈禱。

害怕死去

回家後,我跪下對上帝說:「今晚,我想知道袮是不是真的。如果是真,請讓我有機會認識袮,因我沒辦法找到袮。袮能不能讓我知道袮是真的,與偶像不同?我不想再糊塗度日。」

我讀過很多哲學書,也看過回教和佛教的書,對基督教的道理也略知一二。當時我對靈界、精神方面的東西頗有興趣,研究心理學、催眠術等,主動上這類課程;只是對基督的真理一點不感興趣。

禱告後兩、三年內,我一直想戒毒,可是不成功。我從一九八二年起,年薪已七、八萬美元,當時是很不錯了;可我把錢全花在毒品上,除了房子和汽車,甚麼都沒有,心裡更是一片空虛。我曾戒毒多次,飲解毒的東西,每次幾百美元;可不久又重蹈覆轍,且越發泥足深陷。很多個晚上,因吸食了大量白粉,心臟跳得很厲害。其實,我認識的人中有因吸毒而喪命的,但我無法自拔,還借錢買毒品,沒錢還時,提心吊膽,怕有人追殺。我很害怕,於是又祈禱。

有一次,朋友替我去買毒品,怎料回來時光著腳,鞋子掉了,原來毒販見我舊債未清,居然再買,要追殺我,我們急忙開車逃命。我知道,像我這樣的人隨時會死去。很多次慈母的身影浮現在我腦海裡。那次我乘長途汽車回三藩市,矮小的母親站在汽車外面,流淚仰首看著車廂內的我。母愛牽繫著我心,我就祈禱說:「主呀,如果今晚我死去,怎麼辦呢?求讓我不要就此死去,因媽媽只有我一個兒子,她含辛茹苦將我養育成人,如果我死了,不知她怎樣活下去!」

鬼迷心竅

感謝上帝,我還有一點點良心,還會怕死。有時還會想起兒時唱的聖詩:「感謝神,拯救我靈魂。」好幾次像快要死了,心跳得厲害,心中懼怕;這時,我就禱告,說:「假如今晚我沒死的話,這禮拜天就去做禮拜。」我以為上帝要我去做禮拜,其實上帝要我的心歸祂,但我不懂,且食言答應了也不去教會。

有好幾次,我情緒低落到了極點,整個週末沒出門,躲在家中吸毒。

有時連飯也不吃,躲起來吸毒。睡不著就服安眠藥,白天照樣上班,但不能開車要叫計程車,到公司就狂飲雞精、人蔘精。

我想,日子過得那麼苦,不要再吸毒了;可無法約束自己,下班又去買毒品,回家再吸。就這樣,那八萬美元年薪就此吸光!有時連電話費、電費也沒錢付。良心受責時,就將買回來的白粉倒進廁所。如是者有很多次,五百美元一包白粉一下子沖掉;可第二天又去買,真是鬼迷心竅!

戒毒戒賭

曾有三天,我因為不停吸毒,渾身發抖,加上不吃飯,身體很衰弱。忽然想起了《讀者文摘》有一本送給小朋友看的圖畫書,叫《為耶穌而活》,就拿起來翻閱。當時,我看字已不大清楚了,只看到圖畫,內心竟能平靜下來,覺得上帝與我同在,心裡有安慰。就是這樣,上帝用這本書使我回轉。

一九八五年中,我再拿起昔日教會送給我的聖經,正式返教會,開始祈禱,立志停止吸毒。奇妙的是,去教會一個月左右,就不再吸毒了,也不再賭博,但仍吸煙。我開始安定在一間公司工作,參加了輔導小組,就搬到朋友家住了幾個禮拜。

上帝將我的毒、賭、酒癮都拿走了,最後連煙也戒了,唯有上帝能改變我。一九八八年我搬回紐約伊狄加(Ithaca),靠近父母住,為的是改變生活環境;於是辭掉廣告的工作,遠離引誘。

成為新人

當時在父親的教會有個美國人,娶了一位台灣妻子,在康奈爾大學任教。他願意教我讀聖經,於是每星期聚會兩次,為我講解聖經真理,回答我的信仰疑難。我越讀越喜歡聖經,想知道更多。有一天,我對爸爸說我想讀神學,爸爸聽了很高興。我年紀也不小了,他仍樂意經濟支持。一九九○年,我進了達拉斯神學院進修。

當時,我想做基督教輔導員,先修了一個很基本的研經學位。一九九三年我與翠霞姊妹結婚。因想幫助吸毒者,就又修了輔導學。畢業後在政府機構做輔導員,輔導窮困的人。可一年後,覺得整天看檔案、開會,做事務多於實際輔導有需要的人;而那些人見輔導員不必付錢,根本不珍惜,經常爽約,使我洩氣。於是決定讀博士學位,希望多做直接輔導。妻子很支持我。一九九八年我回應上帝的呼召,全職事奉。

真奇怪, 我本是不喜歡讀書的,信耶穌後居然變成了一個喜歡讀書的人。我不能改變自己,而上帝改變了我。真是「若有人在基督裡,他就是新造的人,舊事已過,都變成新的了。」(哥林多後書五17)如果我仍走自己的路,到死的一天也不能從罪中走出來。

感謝父母

爸爸對我的愛心和忍耐使我很感動。他曾給我八千美元作買房子的首期款,可我拿去買了跑車; 他想見我,我不見他,他卻沒罵我一句……。回想他剛來到美國時,不懂英文,帶我去美國人的教會,我不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愛我。見他呆呆地坐著,還心裡嘲笑他無聊。他曾說:「我不去,你就不去了。」他不懂英語,卻坐在我身邊,上帝就是這樣用我爸來鼓勵我。因父親的愛,我深深體會天父的愛了!

媽媽對我的愛同樣叫我感動。我從小有哮喘病,每次發作,媽媽就整夜不眠不休地照顧我,帶我去醫院打針,她養大我真不容易。當我吸毒至心臟狂跳,驚怕自己會死去,也是因著母親的愛,不願繼續沉淪下去;否則我真的死不足惜!父母的愛讓我體會到上帝的愛,以致終於悔改,回到天父的家。

(余黃國凱採訪、整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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